发展我国与太平洋岛国的关系,实现我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国家安全利益,特别是在此建立我国国防力量海外投送的战略支撑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不仅受到岛国自身各种因素的制约,同时还要受到国际各种外部势力的干扰。但是只要我们沉着应对、措施得当,要达到这个目的是完全可行的。
一、制约因素
(一)自然环境和气候变化的因素
自然条件的变迁会对各类设施功能的发挥产生长期性的影响。在太平洋岛国建立国防力量海外投送的战略支撑点,不在一时之功,而是要发挥长久的作用。所以,我们必须要在对太平洋各岛国乃至整个南太平洋地区的地形、水文、生态、气候等自然因素进行综合考察,把握该地区自然状况的变化趋势,在掌握准确充分信息的况下,以发展的眼光进行通盘谋划。
(二)太平洋岛国的自身意愿及其对中国的认知
太平洋岛国对大国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主要决定于历史和现实两方面的因素。 从历史方面看,由于太平洋岛国长期处于世界政治舞台的边缘化地带,参与国际事务的机会较少,对外部世界的环境比较陌生,加上历史上长期遭受西方列强的殖民统治,特别是二战期间日本发动的太平洋战争,给岛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在岛国民众心中造成了难以抚平的创伤,所以使他们在心理上对来自外部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影响、对外部势力的进入形成了自觉而强烈的抵触。冷战时期,苏联试图向南太平洋地区进行渗透,就是由于岛国的抵制,始终未能得逞。我国与太平洋岛国长期处于彼此隔绝状态,历史上各种交往甚少,而且目前处于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经济、科技、文化传统、价值理念和利益诉求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双方在彼此认知上难免感到有一些疏远。然而与其他大国不同的是,我国与太平洋岛国没有历史恩怨,民间交流已有 150 多年的历史,当地华人移民为岛国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双方自近代以来曾经有过类似的历史遭遇。这些都是我国与太平洋岛国增进相互理解和信任的有利因素。但是,毕竟我国以国家形态进入岛国地区才刚刚开始,当地民众对中国还是相当陌生的,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文明和价值观念的认知程度也是相当低的,当中国特别是中国的硬实力进入时,必然产生戒备和提防的心理。这绝不是由于岛国敌视中国所造成的,而是由于双方缺乏了解,或是因为担心自身利益受损,或是担心中国的进入会将战争危险带入南太地区,这些因素可能会对我国发展与岛国的关系产生一定的制约。化解戒备、增进了解,只能靠开展政府间、民间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领域的深入交流。
从现实方面看,自身的前途命运、生存发展是各岛国当前所关心的第一要务。对于大国在本地区的博弈,岛国的立场是和大国开展充分合作,但不会完全倒向或依附于任何一方,在合作中获取实实在在的收益。由于大国在这一地区重点关注的安全利益同各岛国所关切的生存、发展利益之间的不对接,就造成了很多沟通上的障碍。例如美国实施“亚太再平衡”战略,加大了对南太平洋地区的关注和投入力度,增强了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军事部署,并积极为太平洋岛国提供安全保障,但这些行为反而引起了岛国的不安全感。
太平洋岛国在许多重要的国际议题上同我国持有相同或相近的立场。我们在与岛国密切交往的过程中需要以更大的耐心,首先想其所想、急其所急,把建立充分的政治互信摆在第一位,不断巩固和扩大协作领域,增加双方在外交政策上的共同语言。这样可以避免生硬介入带来的摩擦。
(三)大国博弈的因素
南太平洋地区仍然是当今世界主要大国博弈的重要场所。在这个博弈场中,有全球性大国之间的战略博弈,也有地区、国家间为争夺资源、拓展本国生存、发展空间的博弈。由于我国是后来进入的博弈参与者,因此原有的博弈“棋手”国,必然采取政治、经济、外交、军事等手段,极力打压我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活动空间,遏制我国在此地区的交往和发展。近来美、日、澳等国相互配合、动作频频,就是很好的例证。南太平洋地区虽然不是国际政治舞台的中心,但我国想要向这一方向发展,大国间的博弈,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制约因素。
1、中美之间的“零和”博弈
中国崛起背景下的中美博弈,属于全球性战略博弈。不管是中国要由地区性大国走向全球性大国,还是美国想维持其全球性霸权,都需要南太平洋地区作为稳固的战略支撑。自二战结束以来,美国始终将南太平洋地区视作自己的势力范围,在“亚太再平衡”战略里更是把这一地区纳入围堵中国的战略谋划当中。华盛顿关注太平洋中部地区的主要原因,并不是担心中国通过在该地区的贸易会获利颇丰,而是认为中国正在试图建立一支大规模的远洋海军和远程空军,这些力量一旦获得了强有力的远距离支撑,将会成为中国崛起成为全球性大国,撬动整个国际政治格局的基石。在这种情势下,美国绝不希望看到在南太平洋地区这一自己固有的势力范围内出现中国的力量存在。
2、中日之间的“负和”博弈
日本将太平洋岛国作为外交发展的重点区域,有维持其自身生存发展需要的一面,例如对南太平洋地区能源、资源的需求,维护海上贸易通道的安全等;但其更重要的目的是与我国争夺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外交影响力,从而挤压我国的外部发展空间。2012 年以来,日本更是积极主动地配合美国推进“亚太再平衡”战略,在搅局南海的同时,把触角进一步伸向太平洋岛国,对我发展与各岛国的关系进行干扰,对我国南海方向实施战略牵制。中日在太平洋岛国的博弈是一场“负和”博弈,只会使双方的利益都受到损害,第三方借机谋利,获利的第三方既可能是各岛国,更有可能是美国。只要日本还不能正视中国的崛起,仍然视中国为竞争对手和假想敌,中日两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博弈就会长期存在。
3、中澳与中新关系的制约
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是大洋洲的主要大国,在战后很长一段时期内,都是南太平洋地区的主导国家。二战后,南太平洋地区成为美国的势力范围,但美国并没有意愿对各个太平洋岛国进行直接的管辖,便把地区的管辖权交给了澳、新两个盟友。此后,澳、新便在南太平洋的各种地区事务中发挥着巨大的影响力,两国在各岛国的战略利益不言而喻。因此,目前对于我国参与南太平洋地区事务、发展与岛国的合作关系,澳、新两国不仅心存疑虑,而且充满戒心,处于非常矛盾的心态。然而,两国的情况有所不同,澳大利亚是美国的同盟国,是美国推行全球霸权的战略支点之一,是实施“亚太再平衡”战略、用第二岛链围堵中国的重要桥头堡,在战略选择上势必站在美国一方。澳大利亚参加美日菲在南海的联合军演,并且允许美国在其达尔文港增加驻军,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新西兰不是美国的同盟国,且与中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它对中国进入南太平洋地区,主要是担心自己地区影响力下降、话语权减弱会使其在本地区的利益受到损害。
(四)两岸关系的因素
两岸关系也是影响我国与太平洋岛国关系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从历史上看,两岸关系好,我国在太平洋岛国开展外交活动就顺利;两岸关系紧张,摩擦往往也会延伸到太平洋岛国地区。在与台湾当局的外交争夺战中,我们也曾受到挫折,比如马绍尔群岛和基里巴斯曾经与我国建立了外交关系,两国后来因为台湾当局的“金钱外交”又都断绝了与我国的外交关系。外交受挫,致使我国的国家利益受到重大损失,例如我国曾在基里巴斯建立的南太平洋地区唯一的地面卫星观测站,随着两国外交关系的中止,被迫关闭。
二、建议
我们应在增强与太平洋岛国战略互信的基础上,加快建立国防力量海外投送的战略支撑点。
(一)明确战略定位
坚持将太平洋岛国作为“经济伙伴”、“政治依托”、“安全保障”的战略定位。注重将太平洋岛国纳入我国国际战略的总体规划,与我国重大对外战略举措相衔接,力求在各个合作领域实现统筹兼顾、互利互惠。例如,在金融合作方面,虽然太平洋岛国不具备参加亚投行的能力,但是,我们也不能忽视我国与岛国的金融合作,应考虑亚投行以适当形式参与“太平洋岛国论坛”,加大我国在太平洋岛国的金融存在。再如,在经贸合作方面,太平洋岛国是“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自然延伸,我们应将其纳入考量范围,进行综合谋划,接纳太平洋岛国搭乘中国发展的快车。我国在发展与太平洋岛国的关系时,不但要注重与我建交的岛国,也要注重目前与我没有建交的岛国,特别要注重在这些岛国中,加强民间的往来,加强文化、经贸关系的发展,清除台湾当局“金钱外交”的影响,争取早日建立外交关系。
(二)确保国家利益
国防力量海外投送的战略支撑点的建设,必须与国家安全利益实现的根本意图相一致,与国家利益延伸、拓展的方向相统一。国防力量海外投送的战略支撑点的建设,不是简单建设几个孤悬海外的军用舰机维修点,而是一项涉及国家外交全局和安全战略的系统工程,需要进行科学的顶层设计,在国家安全战略的总体布局中,通盘考量、谋划,将战略支点所能发挥的功能作用,依照维护国家安全与发展利益的紧迫性进行排序,须要逐级展开,稳步推进。首先必须从最要紧的方面着手开始建设,边建设便摸索研究,总结经验,以期达到预期的成效。
(三)立足长远发展
要以动态和变化的角度研究南太问题。立足太平洋岛国,注重岛国的重大关切,深入研究分析整个南太平洋地区的地理、生态、气候变迁,找准主要的影响因素,明了其对于我国国家战略举措的影响,趋利避害,提升战略决策的科学性和有效性,进而找准经济援助与战略合作的立足点。大多数岛国尚且处于刚刚开启现代化进程阶段,基础设施建设任务繁重,需要的援助比较多;而有些岛国,比起物质和文化上的落后,更担心的是伴随气候变暖、海平面上升而来的国家直接消失的威胁。尽管目前科学界对于全球变暖趋势的规模、速度众说不一,但是这一趋势毫无疑问地正在愈发不可预测地影响着太平洋岛国,它不同于以往岛国时常面临的自然灾害。马绍尔群岛的一位报社编辑吉夫·约翰逊在1997 年就曾经这样写道:“这些不是风暴,它们是巨浪,”“天气很好,突然,海水涌进了你的居室。很显然,太平洋上正在发生着一些事,而这些岛屿也感受到了。在这里,人们特别关心这件事,因为你正在谈论的恰是人类的生存问题。它使人们惊恐万状,认为他们的国家可能要消失。”各岛国的领导人显然要比媒体编辑更加关注国家未来所面临的问题。
(四)灵活把握原则
准确把握“经济援助不附带政治条件”的原则与实现我国国家利益的关系。“经济援助不附加任何政治条件”是我国政府对外经援的基本原则,是我国经济援助与西方经济援助的显著区别。我国进行对外经援时,严格尊重受援国的主权,不要求任何特权,尊重受援国人民选择的发展道路,不对对方施加任何政治影响,所以长期以来,我国的对外援助一直以硬件为主,避免涉及制度性问题;而西方进行经济援助时,则强调“我们出了钱,就要管钱是如何花的。”“确保提供的援助成为促进政治变革的因素。”可见,西方的经援,实质上就是控制受援国的手段,就是通过把经援与政治挂钩,迫使受援国按其意图推行改革,逐步丧失自主发展的权利。但是,“不附加任何政治条件”并不等于不谋求国家利益的实现,国家利益是发展国家间关系的根本动力,这是国际政治的基本常识。社会交换论认为,国际政治中的援助本就属于一种利益互换关系,而非任何单方面的受益。世界上任何一种双边或多边的国家关系,无不是以各方谋求、实现和发展本国国家利益为基本前提的,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向一个与自己国家利益毫不相干的国家或地区提供援助,我国也不应成为例外。特别是目前,我国的经济增长、扶贫以及国内和国际治理的经验,已经逐渐转变为有价值的全球公共产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更有理由提出合理的利益交换条件。我国在对太平洋岛国进行经济援助时,要精确把握好这个关系,把自己在受援国要实现的国家利益讲清楚,真正做到互利互惠、坦诚相待、合作共赢。如果欲言又止或意图不能讲得明确,反而会增加受援国的疑虑,在关系发展到一定程度时,产生不必要的波折。
(五)增强战略互信
战略互信是进一步深化合作的基础。我们要特别重视各个岛国的意愿及其所能承受的程度,在相互尊重、互利共赢的基础上不断深化各领域合作,逐步探索符合双方利益的合作形式。在开展交往的过程中,我们必须要注重与政府、民众和当地华人社会的多层次交流同步发展,注重引导公众舆论的风向。应当在与各建交岛国发展单边关系的同时,注重“中国——太平洋岛国论坛”等多边机制的作用。同时还必须重视增进与民间的交流合作,由于岛国特殊的社会形态,有些地区或在某些时候,部落首领在当地的影响力,可能比政府还要大。要引导我国移民尊重当地民众的风俗习惯,自觉融入当地社会,妥善处理与当地民众的矛盾纠纷,避免岛国排华、反华事件的发生。
(六)深化沟通协作
注重与域内大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的沟通、协调与合作,以此为抓手,甩开大国博弈因素的掣肘和牵制。我们有必要尊重澳新作为地区大国在本地区的利益及在地区发展和一体化进程中的地位和作用,本着相互尊重、互利共赢、面向未来的精神开展全方位的沟通合作,同时不断加强、擅于利用澳、新对于我国市场的依赖,在重要问题上设置必要的议题链接,以实现我国的战略意图。
(七)沉着应对挑战
中美之间的全球战略博弈是长期存在的,将来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博弈会更加激烈、更加复杂,因为这一地区属于两国战略的交叉地带,对此我们要有充分的准备。美国长期将南太平洋地区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我国发展与太平洋岛国的关系,进入了美国自己认定的领地,其必然要采取一切手段遏制我国的进展,特别是阻止我国军事力量的介入,这一点在美国对中国租赁达尔文港一事的反应上已经显露无疑。我们要在这场博弈中取胜,就必须认清对手的战略意图和我国要谋求的根本性战略利益,采取正确的步骤,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美国是一个海洋强国,追求全球海权是其一贯的政策宗旨,其强大的海空军力至今无人可以对其构成实质性威胁。长期以来,美国遏制对手发展、维护世界霸权的重要战略,就是通过发动战争和制造地区动乱,阻断各国之间陆上经济通道,使世界各国间的经济往来越来越依靠海上运输线,这样就方便美国通过对对手进行海上围堵,和通过对海上战略通道的控制,来实现其遏制对手发展和控制世界经济的战略意图。面对美国战略布局,它的对手始终没有破解,冷战时期,苏联与美国进行全球争霸,结果落入美国军备竞赛的圈套和陷阱,不仅没有打破美国的世界霸权,反而拖垮了自己;长期以来,我国由于综合国力的限制,只能实行近海防御的战略,无法打破美国的围堵,近年来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提升、国防力量的发展,被美国压制在近海的状况有所改变,但至今仍然没有摆脱美国在哪里围堵、我们才在哪反围堵的战略被动。
我国在与美国博弈的过程中,一定要有“天下一盘棋”的大局观,要从战略全局的高度洞察全局、考虑全盘、谋篇布局。“没有全局在胸,是投不下一着好棋的。”只有胸怀全局,我们才能摆脱跟着美国的战略行棋,避免落入其预设的陷阱,赢得战略主动。本文所提出的在太平洋岛国建立我国国防力量海外投送的战略支撑点,就是要把我国的军事力量引入美国势力范围深处,其作用犹如解放战争时期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打乱敌人的战略部署。笔者认为:如果我们的战略目的能够实现,就能够保持我国的军事力量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实际存在,在中美战略博弈的大棋局中进退自如,南太平洋地区不仅会成为我国安全防御的有力屏障,成为维护我国海上战略通道安全的重要支撑点,而且还会成为我国国家利益向美洲发展的重要桥头堡。我国的国防力量就可以向美国本土方向延伸,如果形成这样的战略态势,如果美国再到南海,进入我岛礁 12 海里对我进行抵近侦察,我们的军机、军舰、航母编队也可以到美洲海域,如墨西哥湾、加勒比海,进入美国 12 里领海,去“自由航行、无害通过”。届时,无论美国怎样大肆炒作“中国威胁”,事实就是,我们敢于且有能力在我国国家安全受到战争威胁时,把同等的威胁推到敌人的家门口。如果这样,美国一定会显现出其“纸老虎”虚弱的本质。美国向来是崇尚实力的国家,只有实力对等,才能令其放弃围堵我国的战略,承认并接受中国崛起的事实,对我平等相待。这样一来,整个亚太局势的攻守,都将出现重要的转机。